千秋岁·章十二【周黄
道士站直了身子，看着周泽楷慢慢踱了过来。
魔依旧是那张始终看不厌的好皮相，也有着始终看不厌的羞涩微笑，他朝黄少天伸手：“回家。”
“你查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收获？”黄少天开门见山的说。
周泽楷微怔，然后摇了摇头，神色歉然。随后固执的继续：“回家吧？”
黄少天看也不看那只手一眼，他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是不是你？”
不问出来，始终意难平。四个字一说出，几乎用尽了力气。
温柔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周泽楷眨了眨眼，仿佛没有听懂般，然后不过瞬间，伸出的手蜷起，他的瞳孔骤然尖锐如刃，像是要在眼前之人身上钻出两个血窟窿，嘴唇开合数次，再出声时如迸金碎玉。
“不是。”
小巷内的黑雾感知到了魔尊的怒气，流转加快，黑色衣袍无风自扬，碎霜荒火蠢蠢欲动。而面前不过数尺的道士纹丝不动，脸上隐隐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纠结郁卒了这么多天，道爷我要的不过就是这个答案而已。
你说不是，我便信你。你若要打，我自然也奉陪。黄少天的手慢慢朝腰间重新被封印起的冰雨摸去。
就在道士的手刚刚触到剑柄时，魔尊周身的黑雾乍然散尽，袖摆也落了下来，好像刚刚慑人的怒意从未有过般。那人好看的薄唇抿成一道凌厉的角度，瞳中一抹妖异红光，他说：“我会查。”比上次更加斩钉截铁的口气。说罢他往后退了一步，人似云纱散去，就连黑雾也被他翻飞的袖袍卷走。道君数月来头一回能一眼望到空荡荡的巷尾。
黄少天用手虚拔了一下剑，然后戟指为剑，作了一招剑定天下的起势。剑定天下，尘嚣皆落。
“……果然是个呆子。”他自言自语道，随后他又咂舌，“啧，其实我也是。”
自那之后，周泽楷就失了踪迹。城中原本漫逸的魔气也被他尽数收去，可是就算没有黑雾笼罩的小城却也不见亮光，阴霾的天气好像随时都会落雨，厚重的云层里不时会传出几声沉闷的滚雷。
“这老天爷，怕是也觉得咱们城里有妖孽，不太平哩。”老船夫坐在船舱里看着天空啧叹着，想起昨日夜里看见了个黑影，被浓雾裹着的好生吓人，大约就是那妖孽？“不太平啊……”老大爷拉上了船帘。
这样阴沉的天气让烦烦也觉得很难受，缩进壳里不敢出来。瓷盆里这三天小道士投喂的水草堆成了小山。
极晦之夜如期而至。云愈发的低了，苍穹都要倒垂下来，雷声嗡嗡，原本和煦的晚春东风也变得凄凄呜咽，好似孤舟嫠妇。
黄少天在院子里绕了两圈，大概是日子清闲又辰光漫长，一座宅子被周魔尊打理的井井有条，桃李杏梅，青竹牡丹一应尽有。黄少天东敲敲，西看看，最后折了一根梅树枝下来，比划了两下：“还行。”
舞剑。
粗布蓝衣的小道士在握住梅枝之后整个人的气势都变的不一样了。已身为剑圣的他早已不拘手中握着什么，就算是厨房里的大勺在他手中都能似溅血利器，何况一根光秃秃的梅枝。
拔剑，上挑，三段斩，剑影步……快如一道蓝色的光影，梅枝破空之声尖锐的好似鹤鸣。没有人，没有魔气，初进城时伪装的拙劣剑法，踉跄步伐尽数剥落，露出的是慑人光华。梅枝击在树干上发出一声清响，花木震动，有落花飒飒而下，很快又被小道士带起的气流打着旋儿飘远。
……就像这样一个银光落刃，一个落凤斩，最后，幻影无形剑——
黄少天一个旋身稳稳站定，幻影无形剑的收势完美无缺，脆弱的梅枝无法再承受他的力量，咔哒一声断为两截落在了花瓣掩映间。
天空又响起一阵雷声，只是这回还伴着一道闪电劈下，正落在了城中。黄少天神色一凛，突然笑了起来：“总算是露出马脚了啊……道爷我可恭候多时了。”
他刚要迈步出门，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回去走向前厅，从瓷盆里拎出烦烦放在地上，然后咬破指尖结了个道术，血滴在了小乌龟的壳上——魔尊能轻松做到的点化人形，他黄少天自然也能做的毫不费力。
烦烦还是那副有些内向怕人的模样，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小手攥着黄少天的衣摆，乌丸似的眼睛氤氲了水汽。
“多大小孩了，怕什么怕，瀚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除鬼了。”黄少天弯下腰去，轻轻掐了一把他的脸，“你现在也明白我不是个普通道士了吧，怎么样，有没有觉得特别自豪？哎哎你哭什么呀还是男孩儿呢羞不羞……这城中今日之后会变成怎样我也无法预测，你修行尚浅，一旦被邪气倒灌恐怕连元神也不能保住。我在你身上结下了剑咒，你凭着这个出城去，我的师兄弟感知到了这个自然不会为难你。”
烦烦哭地打嗝，他磕磕巴巴的说：“魔，魔尊大人……”
“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放心。真是让道爷生气，你正经主人可是我，你担心那个周小龟干嘛？”黄少天口气轻松，他又揉了揉烦烦的小脑袋，“时间不多我就不跟你啰嗦什么了，反正这里离城外也不远，我就再施法送你一程好了。”说罢不再看他，一张符纸刷刷写就，然后啪地一声贴在了烦烦的脑门上。
小乌龟的周身金光渐起，他无措地想再说些什么，整个人瞬间被乍亮的光芒裹住，几番闪烁之后，前厅只剩下了黄少天一人。小道士吸着指尖上的血珠，一颗虎牙抵在柔软的唇上，轻声说：“出发。”
怀中那位失踪的至阴孩童八字被他一直揣在怀里，如今这薄薄的纸条发出了烫人的温度，上面朱砂写下的生辰发出暗红的光芒指引着黄少天的方向。
走街，穿巷，过桥。路线越来越熟悉，最终指向的目的地让小道士都不由得挑了挑眉表示诧异——去年才粉刷过的月老像如今竟然已经变得斑驳不堪，露出了里面黄泥的模样，花花绿绿的惨淡颜料让人生不起半分好感。
“我说这位人贩子，你是打算自己乖乖出来呢，还是让道爷我一剑给你劈出来？”黄少天大大咧咧的站在庙前挑衅道。桃木封印在路上就已经拆去，手中的冰雨是这方圆附近唯一的光源。
咯咯咯咯……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
小孩子们的嬉笑声窸窸窣窣由远及近地响起，在沉谧压抑的小城中听起来格外的诡异，黄少天神色不动，这样的伎俩他见得多了，早就波澜不惊。
“嘻嘻嘻。”从月老的泥像上探出一个脑袋，是个小孩，忽略青白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可爱的。黄少天怀中那张生辰八字幽幽飘出，无火自燃了起来。“道士哥哥。”
“果然是正主，叫什么来着……牛娃？来来来让我评价一下你，也算是个聪明妖怪了，有前世记忆？有冥府记忆？不然一个小鬼可是做不到这样的事，”黄少天边说边环顾四周，这些日子走失的孩童们的慢慢的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一个，两个，渐渐已成包围之势，“拘魂之术。”
坐在月老肩上的鬼童笑意促狭，他清脆的说道：“道士哥哥，我胆子可是很小的，好怕城里的这个大魔头会吃我，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啦。”
“借城中魔气增强自己的力量尤觉得慢，所以才要拐来这么多小孩？做妖的，怎么总是这么贪心。”黄少天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跟罪魁祸首扯一大篇出来，真是不嫌嘴累，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倒觉得你有些杞人忧天了，周小龟不会吃你的。”
道君声音渐低，一道剑光比话语更快送出，是冰雨。
“吃了你这么个恶心玩意，他估计会嫌消化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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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庙前打最终战，恶趣味的我……话说我真的是超——喜欢刷黄少的帅气值的！开头那段小周的男友力你们感受到了吗呜呜呜呜…………
这个文大概会在CP13上出个本儿……会有人要吗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