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章九【周黄
等到隔壁李大爷家的小孙儿能蹒跚学步的时候，一年也就这样过去了。
云游八方四海为家的小道士安安稳稳的在小城中住定了下来，他没有开口在提要拜师学艺的事，魔也不问，“黄少天”这三个字就变成一个讳莫如深的词语封存在了这一年的丰雪中。
过年的时候，有周泽楷座下的一众妖魔前来相贺。黄少天嘀咕着“妖怪开席我一个道士去凑什么热闹”，跑到客栈里住着去了。周泽楷眼神殷殷切切的，却也笨嘴拙舌想不出理由挽留，只好难为他每天两头跑的勤快。
今天是大年三十，卖唱的少女早已回了乡下老家，就连老板也被老板娘揪着耳朵去婆家送礼，客栈里零零星星住了几位旅人，都是一副愁苦的模样，实在冷清的很。
黄少天趴在廊前的栏杆上，嘴里叼着一根光秃秃的糖葫芦棍。说起来，这是他少有的没有回蓝雨门过年的时候，说不想念也有些自欺欺人。过年的话，云游在外的魏师父总该回去看看吧？方师父除夕肯定又要跟李远一起说相声了，今年瀚文没法从我这要到红包，这小子贼精，两个铜板还打发不了……郑轩估计又怕事，焰口肯定被他找借口逃了，景熙上回还说要学吹唢呐，也不知道今年他有没有表演一番，宋晓炸的肉丸手艺那是没的说的，对了，今年还是喻师兄头一次穿上掌教道服坐高堂吧，嘿嘿，一定很好玩……
黄少天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喷嚏。有零星的雪花飘了过来。
思绪兜兜转转，又飘到了城北的大宅子里。黄少天没想到周泽楷在魔界地位当真不错，从腊月初十开始就有飞禽走兽叼着拜帖蹲在门口。黄少天怕哪天自己让那群鬼魅精怪给认出来，那可就惨了，忙不迭扯了个理由跑到了城对角的客栈里。如今遥遥望去……啐，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糖葫芦棍已经被咬的半分甜味都没了，黄少天磨牙，也不管这样算不算浪费修为，掐了个咒诀，天眼一开，偷窥起来。
哼。小道士忿忿不平。一群妖怪开宴会……开什么宴会，全不安好心！惹恼了道爷，信不信这就去掀了你们的酒桌，全抓起来扔进冯老头掌管的锁妖塔里去。那个腰扭的要断了的蛇精，扭什么扭，丢到霸图门去让老韩瞪你一眼，马上就变直挺挺的死蛇；还有那个冲着呆子抛媚眼的狐狸精，真该捆巴捆巴送给王杰希，让他治治你这眼病；还有还有这花妖，害不害臊啊，没看到呆子都躲你了吗，别让我逮着你的真身，保证连根拔起埋在老叶的茶楼门口当迎客花……
最可恨的是……呆子！周泽楷你真是属龟的吗？道爷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魔。
魔该是什么样的？狂妄的，嗜杀的，不可一世的，眉眼间一抹猩红血气，脚下白骨如山。
黄少天照着这个形象对比了下眼前的魔尊，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笃笃笃，敲门声突兀的响起。黄少天连忙止了法术，翻身下来去开门。
门口站着个七八岁的小童，长相倒是粉团似的可爱，就是踌躇畏缩的模样怎么都让黄少天觉得似曾相识。
“这谁家小孩，大过年的怎么还满处瞎跑，小鬼你是不是敲错门了？”
小童见他要关门，连忙拿脚抵住门框，仰头一双氤氲了水汽的眼，红菱小嘴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敲错，我，我是烦……烦烦。”
“啊——？！”话唠就是话唠，就连“啊”的质疑声都比别人长。
魔尊分身乏术，又记挂着道士一人在客栈里寂寞，就以自身精血点化了瓷盆里的小龟，劳烦它去和道士作陪。
“维持人形只能有六个时辰。”烦烦低着头，也怪平时黄少天老折腾他，本来就内向的小孩都有些怕人了。
“难怪我第一眼居然没看出你的本型。”黄少天摸摸下巴，烦烦修行尚浅，点化不算成精，自然是没有本象的。“没看出来啊，乌龟的时候灰不溜秋的，化成人形后倒是挺好玩，嘿嘿，来让道爷掐掐脸……”
烦烦眼泪汪汪的，后悔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周泽楷来这儿。
不过到底还是年纪尚小，黄少天以前在蓝雨也是跟卢瀚文那一帮子小师弟玩熟了的，逗起小孩来自然有一套，没一会烦烦就咬着麦芽糖块拽着黄少天的衣角不撒手了。
“魔尊大人让我跟你说，他很想你。”烦烦说话的模样和周泽楷确实有点像，有些慢，但是很认真。
“嘁，他在家里风流快活得很，什么蛇精狐精花妖全往他身上黏，我才不信这鬼话。”黄少天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个骰盅，“来来来不说他了，道爷教你个好玩的。知道这叫什么吗？规则特别简单，就是比大小……”
“哦。”烦烦老老实实地凑过去听。
黄大仙，不要教坏小朋友啊。
第二天早上，周泽楷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房间内。
黄少天跟烦烦疯玩了一夜，现在四仰八叉地睡在地上，也不怕着了凉，烦烦化人的时限已过，小小的一只正趴在黄少天肚子上。
周泽楷轻轻把它拿起，烦烦被这么一晃动自然是醒了，小豆似的眼睛眨了眨，见是周泽楷，又迷迷瞪瞪地想缩回去。周泽楷指腹轻轻点了点它的壳，他笑道：“辛苦了。”
烦烦咂咂嘴，真困啊，就算二号主人这么好看的脸都没法提神了。
黄少天从身边有魔气出现的一瞬间就醒了，这是身为道君的警觉，只不过在意识到是周泽楷的魔气后他放松了下来，揉着眼睛咕哝：“你怎么来了？”
“接你。”周泽楷半蹲下来把黄少天拽起来。
“怎么？你们魔界难道是过完大年三十就不再拜年了？”黄少天也没躺上一个时辰，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
“不是。”周泽楷斟酌了一下词语，“不用来了。”
不用来了的意思，自然是好静的魔尊不愿再做应酬，他发了话，道行低微的妖们也就不敢再来叨扰。
“那挺好……”黄少天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他扭头扫了一眼窗外，“起雾了？”
周泽楷困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昨夜刚下过一场雪，天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哪里来的雾气？
“那可能是我还没睡醒眼神不好吧……”黄少天扶着周泽楷的手，又打了一个哈欠，“回家回家，道爷我困死了。啊对了对了差点忘了说，”蓝衣青年像模像样的整了整衣服，冲周泽楷做了一揖，抬头时一张困中带笑的脸，带着半分狡黠半分得意：“过年好呀魔尊大人。不发点红包什么的？”
周泽楷的脸红了，他在黄少天的唇角蹭了蹭：“红包。”
“周小龟你也太小气了！一个吻就想把我打发了啊，说你做人不厚道就是不厚道……”
“很多个。”
“什么……唔……”
被魔尊揣在怀里的烦烦真恨自己两只爪子太短，没法捂住耳朵，一个两个都教坏小孩儿，还能不能行了？
窗外银装素裹间，散落着点点红色的爆竹碎屑，白墙青瓦，琉璃世界。只是这样雪堆冰砌的天地，在黄少天的眼里，却蒙上了一层黑纱似的薄雾，仿佛老人的眼翳。他眸光微暗，随即闭上了眼。
晦夜将至，百鬼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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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恩爱秀的有完没完了，看我下章开始搞剧情OTL
我发现我还真喜欢写大年三十啊，我肯定是有大年三十情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