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章二【周黄
“你身上人气是浮于表面的，所以肯定是妖。”小道士笃定的说。
魔心下刚惊讶于这道士莫非是看穿了自己，小道士就继续说道：“不过看你这么不爱说话，莫非是只乌龟精？哈哈哈哈哈道爷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倒是头一回看到长的这么好看的乌龟精！”
这算是夸奖吗？魔心想。
不过这小道士只能看出自己非人，而看不出本型，只怕是道行尚浅。
也就在魔沉吟的这段时间，小道士又是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末了看魔又没反应，有些气恼的扣了扣桌子：“好好听人说话呀！”
“……嗯？”
“我说你既然是妖，那你知道这附近是否有一只魔？”
魔不太会撒谎，所以他只好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可算卜对了地方！”小道士神色立马飞扬了起来，“虽然凭我现在的道行是没法除魔的啦，但是你知道吗？蓝雨门的黄少天要来这里，如果他出马那还不手到擒来！你们妖界应该听说过他吧，在你们传说里他是不是特别的厉害？”
魔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很厉害。”
小道士仿佛夸的是自己一般，得意的挑眉：“那当然！不然我怎么会想到拜他为师。”大概因为魔夸了自己未来的师父，小道士马上就把魔看成了自己人，他豪迈的拍着魔的肩说：“虽然你是妖，不过你放心，别害怕，那个人据说不收好妖怪的，毕竟好妖努努力还能修成地仙嘛，不过魔的话就另说了，自古魔道不两立，我们道教书籍上有言……哎，小龟，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中暑了啊？”
小龟……魔扯了扯嘴角，低声开口：“……周。”
“哈？”
“周……泽楷。”
三个字说的没头没尾，饶是小道士理解能力超群也楞了会才反应过来：“你在人间的名字？”
“嗯。”
“好名字啊！你看你这名字里有水有木，莫非你是只水龟精？”
你说是就是吧。魔放弃般的想。
小道士扒了扒刘海，继续说：“你可不要小瞧名字这种东西啊，这都是有灵力在里面的。你看我叫……呃，叶语声，十口叶，又语又声的，所以我口才才能这么好，这就叫冥冥中自有定数。小哥要来测个名字么？测姻缘测前途测你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都行的。”
魔无力的摇了摇头。他看天色不早了，于是起身打算告辞，临走时向小道士指了个方向：“城北角我家。”
小道士笑着冲他摆摆手表示了解：“有空多光顾我生意啊，要是有真君或者是那只魔的消息也一定要告诉我，周小龟！”
魔的脚踉跄了一下。
魔走后小道士却不急着收摊，他把方才握着魔的那只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困扰地皱起眉：“怎么回事，这家伙身上魔气似有似无，也不像是因为在城内行走而沾上的。莫非跟道爷我一样是伪装？还是说他平日里就跟那只魔有所接触？这样倒是有点意思了……总之还是万事谨慎点好。”小道士伸了个懒腰，收拾起摊上的东西，“不知道魏老牛鼻子师父现在在干什么呢，也有点想喻师兄泡的茶了……”
其实魔尊周泽楷平时散步的路线不是这样的。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脚下七拐八绕的，就来到了城东。到了城东又过了一座石桥，就看到了石桥旁柳树下小道士叶语声的卦摊。
日头尚早，叶语声似乎是趴在桌上补眠，柳枝掩映间只看到小半张脸，发丝在洒下的细碎阳光照耀下好像在发着光。周泽楷走近了两步，就只见叶语声露出袖口的半截手指微动。小道士睁开了眼。
“早啊，”尽管还没完全清醒，叶语声已经下意识的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来算一卦？”
周泽楷点点头，坐了下来：“财运。”
小道士有些讶异：“看不出啊，不是说妖怪们都不缺钱的吗？而且我看你这打扮在人间混的应该也不错吧，唉，哪像我们道士……当然了，我们讲究的是清修，清修你知道吗，就是不着华服，不吃美食，视钱财如粪土……”
周泽楷把十文钱放进了叶语声的手心，然后无辜的冲他眨眨眼。对方消停了。
叶语声哼哼两声，飞快的把钱放进袖中：“咳咳，虽然说头卦免费但是你要给钱我也是不会介意的，不过既然你掏钱了我就好好给你占一下……”说着他摊开了桌上的三枚铜板，颇有架势的摆弄了一番：“从卦象上看，你今日财运不太好啊。”他神神秘秘的凑过去说，“会有大灾。”
周泽楷看着桌上的三枚铜钱。上面还沾着小道士早上吃油饼时抹到的油迹，指望这种东西能算出什么来，也太为难铜钱了。
“知道怎么避免大灾吗？”叶语声用手指在桌上写道，当然不光是写，按他的个性他还得一边念出来，“先破后立。只有破了小财，才能免于更大的破财。我看你也是个读过书的妖怪，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吧？”
“嗯……”周泽楷只看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叶语声却出乎周泽楷意料的开始收摊。小城里民风淳朴，也不会有谁稀罕他这个稍微碰碰就嘎吱响的小桌和两个旧马扎。叶语声麻利的用油布把桌子罩上，随后理所当然般朝周泽楷招招手：“走呀。”
于是周魔尊就乖乖跟着他走了。
叶语声带周泽楷来的地方，是小城里唯一的赌场。不管是水蓝色的小道士，还是玄黑色的魔，跟赌场这种地方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叶语声看起来倒是轻车熟路，他拽着周泽楷奋力挤到了赌桌前，扭头煞有介事的对周泽楷说：“你手里的钱都是沾了霉运的，看小爷我怎么给你转运。”说完戳了戳周泽楷的肩，把掌心摊在他眼前。
周家公子今日的零花银子就这样被叶语声干脆利落的拍在了赌桌上：“押大！”
小道士似乎并不善赌。眼看着那堆银子越来越少，叶语声反而一点着急的神色都没有，嘴角一直都挂着极其自信的笑。赌徒们都在哄笑他：“我说小道士，你一大上午的就送钱给我们，怎么不给你自己算算财运就来了？”
“对啊对啊我就是在送钱。你们可要小心点，这种钱不要拿，搞不好霉运会传染给这全赌场的人。我奉劝你们一句，最好跟我押同一边沾点我的光，嘿嘿，没准一会我才是赢的最多的那个，看好了看好了这盘又要开了啊……”叶语声见有人跟他挑衅更来劲了，嘴里叽里呱啦更是说个没完。在场的赌徒甚至没有一个人能跟上他的语速。
因为不是自己的钱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吗？周泽楷看着小道士的侧脸。从叶语声的瞳孔里绽出的不是赌徒孤注一掷的绝望，反而更像是伺机而动的野兽即将反噬的光芒。
就在此时，叶语声突然也望向周泽楷。周泽楷正撞上他的视线，一时间呆住了。叶语声盛满了阳光的眼睛弯起，龇牙笑了笑，然后冲他无声的说了句话。
魔发现自己听不到赌场内的声音了，不管是骰盅的摇晃声，还是赌徒们的呼喝大笑声。他脑海里盘旋的只剩下叶语声明明并未出声却又清晰的仿佛耳畔低语的话。
小道士说最后一盘，看我的。
“承让，承让，啧啧啧这我怎么好意思啊这么多银子，不是我说，我早就叫你们跟着我押，不然你们也能分一杯羹的……”话虽这么说，叶语声往口袋里装钱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赌徒们还在最后一局莫名其妙的逆转中没有反应过来，叶语声已经拉了拉周泽楷的袖子：“别发呆啦周小龟，道爷请你吃午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