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一场仲夏夜之梦。

纯情码字的小姑娘。

飞光【周黄

00.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0.

辛卯日,游神出行在南。百鬼生灵避让。

忌安产,设帐。


1.

医院的味道总是不太好闻的,不管是大医院还是小诊所,室内总会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酒精的气息,叫人还没见着药水针械就已经起了一层寒栗。


黄少天今天本来是不想过来的,无奈他中午起床时发现自己张张嘴,除了哈气之外连声音都发不出了,一照镜子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平时神采飞扬的眼角也耷拉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给自己套上围巾戴上口罩,出门。

这座市立医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内里也是五脏俱全什么科都有。黄少天在路上食不知味地灌了盒牛奶润润嗓子,总算是能说话了,就是声音嘶哑的很,他自己听了都皱眉。

挂了号,拿着单据去三楼的诊室。今天不是周末,人居然还不少,看来这场流感来袭的势头很是猛烈。候诊病房里虽说不上人山人海,那也是一个空位都没有。

黄少天昏昏沉沉地找着诊室,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手上的挂号单没拿住,掉了下来。


他刚要弯腰去捡,一只修长的手比他更快捞起了那张挂号单,递给了他。

“夺斜(多谢)……”隔着口罩说话声音总是含含糊糊,黄少天接过纸片时打量了对方一眼,瞳孔突然一亮,“哎你不寺那过……咳咳咳!”

实在太费事。黄少天干脆取下了口罩,就算哑着嗓子也要把话说完:“……那个XX大学旁咖啡店周老板吗?”

眼前的周老板穿着深灰色的长风衣,脸上有一瞬间的诧异。这诧异不像是被对方认出时的惊讶,反倒像是认出了黄少天的震惊。然而这表情迅速被他很好的掩去,英俊的面容倒显得有点局促羞涩起来。

“哈哈,你不认得我的,我以前陪我朋友去过你店里,她是你的脑残粉,给我看过你照片。”黄少天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他笑着解释道,“你也是来看病的?”

周老板点了点头,视线飞快的低了下去,仿佛不敢跟对方的目光交接。一张好看的脸半埋在了长围巾的阴影下。

黄少天笑了笑,也不介意对方的沉默寡言:“那我挂号去了啊,周老板你就……咳咳咳!”感冒发烧简直太要命,他后半句话卡在了嗓子里,难受的抓心挠肝。

周老板还站在他面前没动,他抿了抿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黄少天接过后一边咳一边道谢,说是道谢,其实他自己也听不清自己念叨了些什么。好在对方似乎也很体谅他,并没有对他这个病号退避三舍。

好不容易缓和过来,黄少天朝周老板笑了笑,礼节性的颔首,从他旁边走掉了。

周老板垂着头,长长的睫羽下目光晦暗不明。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时值午后,医院在冬日少有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懒洋洋的气氛。不时有小孩抽抽搭搭的哭声从不知名的诊室里传出,又或者手持单据的患者拥挤着,嘴里还高喊着“让一让”“让一让”,白衣的护士抱着一筐筐的吊瓶急促地从黄少天身边跑过。哭声,咳嗽声,交谈声,声声不息。

明明是生老病死之地,却呈现出意外的喧闹和活泼。

黄少天打了个哈欠。嘈杂的动静从他耳边如流水漾过,渐渐的,这水流声中多了一个声音,仿佛是有人踏着空旷而及踝的水,走的缓慢而坚定。

哒,哒,哒……这脚步从黄少天头顶的天花板上传来,又渐渐远去。

周遭人潮幢幢,每个人都顶着张红脸青脸白脸,一身病气。黄少天恹恹的垂着眼,他脚下的白色瓷砖地面上不知何时腾起了黑色的雾气,雾气缭绕变化,慢慢从中探出了一只仅剩白骨的枯手。纤细的指骨犹疑着,想要抓住黄少天的脚腕,每动一下都是咔咔作响。

黄少天视若无睹的一脚把这只白骨爪子给踩了个粉碎,终于停了下来。

他总算找到了自己的诊室。


2.

“小伙子你这样不行的呀,怎么不及时治疗呢?”老医生推着眼镜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你这个拖的有点严重,扁桃体都溃疡了,得打针。”

“……可以不打吗?”黄少天努力做着无用的抗争,他还想长篇大论引经据典说明论证自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但是嗓子眼实在是疼的厉害,一说话跟拉风箱似的。

“那怎么行,先挂三天水,一天三瓶看看情况。”老医生对这种抗争早就免疫了,他鬼画符地刷刷刷开好了药单,“去楼上交钱,必须打针。不打针怎么能好的快呢。”


3.

黄少天讨厌生病。特别讨厌。

一来生病精神就会萎靡不振,还得花钱吃药打针。

二来生病的时候,他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医院的四楼比三楼要阴冷一些。黄少天哈了口暖气,确定了,不是错觉。因为在他眼里,四楼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白色的雾霭,一沾上玻璃窗就能结起一层薄薄的霜。

从他身边跑过一个小孩,大概是跑的太兴奋,啪嗒一声,内脏从他肚子里掉了出来,半透明的小家伙熟练地捡起那团血糊糊的东西塞了回去,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走道里。

黄少天咂舌,十分识趣的移开了视线。

“奇怪的东西”虽然奇怪,但是只要不招惹到他们,开启无视大法,对方都是不会对自己有所反应的。

偌大的四楼分为两个部分,大厅的中央是缴费处,北边是产科诊室,右边是病房。黄少天还特地朝之前他听到的脚步声消失的地方望去,空荡荡的,只有零星的病人家属倚在病房门口小声说着话。

“一共二百六十一块三毛。打针回三楼。”药房的收银大叔一手递钱一手递药。


病房早就人满为患,黄少天只好委屈的在背光的走廊里守着自己的吊瓶架。

等到护士姐姐把针头扎进了他的手背,黄少天才总算舒了口气。这一放松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累的有些头晕眼花了,刚刚一直在硬撑的身体松懈下来后浑身都酸疼,黄少天干脆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歪靠着。

玩了一会手机游戏后,他有些困倦地眯起了眼睛准备打个盹。就算走廊里喧闹异常,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睡眠……等等,喧闹?

黄少天脑中一个激灵,猛地往后靠去后脑勺还撞上了墙,疼的他连忙揉了揉。

医院里确实还是喧闹的,而且也是喧闹“异常”。这动静跟之前那种人声鼎沸已经截然不同。每个人都在高喊,步履匆忙,表情却像是一张湿漉漉的白纸糊在了脸上,光是看一眼就心生腻烦。

黄少天竖起耳朵努力听那些叫喊,却发现声音念叨的是自己从未听过的语言。

叽里咕噜的吵闹之中,尖锐的婴儿啼哭声越来越嘹亮,渐渐地转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凄厉。黄少天皱了皱眉,尽量让自己装作老僧入定面无表情,这招一贯好使,万试万灵。

同时黄少天发誓,下次生病他就算是在家里咳到撕心裂肺,也绝不要来医院。


4.

在简直是噪音污染的那种婴儿啼哭声终于消弭的同时,三楼的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有一股腥气逐渐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

黄少天盯着自己脚上的马丁靴,一动不动。他后悔自己平时没学点佛经,不然还能念着安安神。

哒,哒,哒……

脚步踩在水中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这回黄少天听的更清晰了,这“人”穿的还是个木屐。大冬天的,也不嫌冷。黄少天撇嘴。

黄少天的靴子慢慢被猩红的液体覆盖过了鞋面。他在心里骂了一声,自我催眠这只是幻觉,绝不是什么血液。

纸糊的人潮如水流般分隔开来,每个人都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站在两旁,背部紧贴墙壁。就黄少天一人还歪在椅子上。

“咄——游神出行——!”

他这回居然听清楚了那鬼哭狼嚎里的这一句宣告。刺鼻的腥气瞬间浓烈的仿佛近在咫尺,黄少天后背寒毛起舞,脖子快要垂成个九十度,脑袋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也合该他好奇心作祟,黄少天下意识的微微抬起眼皮,想看看传说中的游神是个什么造型。

他霎时倒抽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白袍人,筋骨虬结,脚下踩着一尺高的木屐,从重重叠叠的袍服间,落下一条条粗长的铁链,每一道铁链上拴着的……

黄少天很低的“靠”了一声。他觉得自己今天不用吃饭了。


就这一声语气词,让本来已经快要走出黄少天视线的白袍人停了下来,然后他僵硬地一寸寸转过了身。


5.

日游神,大煞,见之即凶。


6.

“先生醒醒……先生,拔针了。”

恍惚间有人在推他。

黄少天费力的睁开眼,漂亮的护士姐姐正拿着棉签朝自己微笑。他眨眨眼,麻木地抬起胳膊让对方抽出了针头,又麻木的接过棉签按住自己的针孔。

下午五点半,医院里还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右边的老大爷一边吊瓶一边叹气,左边的少年嚼着口香糖正在听歌。

黄少天站了起来,他一天除了一盒牛奶什么都没吃,饿坏了。


7.

医院的安全通道内,之前跟黄少天偶遇的那位周老板只影伶仃地站在楼梯口。他人长得极帅,打扮亦称得上是走在潮流前沿,偏偏手中十分不搭调地捏着一支毛笔,狼毫笔尖尚有朱砂般浓艳的红墨滴落。

“周判安好。”粗粝如砂石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日游神从虚空之中踩着高跷一般的木屐冒出。

周老板看也不看他,沉默半晌后低声说道:“不可伤他。”

日游神唧唧咕咕地笑了起来,声音难听的倒像在哭:“他自己非得看我一眼,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知,无罪。”

“桀桀桀,这话说的轻巧,遭了煞的人哪个是知道的呢。”日游神长长的脖颈随着话语晃荡着,“有本事,周判就护着他一辈子,反正……”

白袍晃动,铁链相击,冷硬的回荡在惨绿色的通道内,铁链下锁着的十方新魂亦呜呜咽咽地哭泣了起来。日游神这句话说的十分得意,十分讥讽:“……反正周判也护了这数千年了,不是吗。”


8.

周老板在楼梯口站了许久,直到自己的好友江波涛下班来找他。

江波涛还穿着白大褂,脖子上的听诊器都还没摘下,显然也是寻了他好久,见到周老板时眼睛一亮:“周泽楷!”

周泽楷这才回神般抬起头,朝江波涛眨了眨眼。

“日游神回去了?”江波涛环顾四周,“反正还有明日壬辰一日,他今年的四十四日巡游就结束了,咱们也能松口气,你今年的工作报告是跟我一起交上去还是……”

“我找到他了。”周泽楷看着江波涛,一字一顿地说道。

江波涛目光一震,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还要继续?”

“嗯。”周泽楷点头。他手中判官笔化为一股黑烟,钻进了他的风衣口袋中。

江波涛皱紧了眉,眼前这人平时性子和软,偏偏在这件事上不知道怎么就是如此牛心孤拐,不可转圜。

“他当年被打入凡间跟你并无关系,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江波涛这次再开口,声音不由得有些急了起来,“欠他一命的是那些天庭宵小,并不是你。”

周泽楷一直看向一旁的视线终于慢慢转了回来。他半垂着眼帘,如墨眼眸故作的平淡无波下,却像压抑着千万年忘川的汹涌潮澜。他风衣内黑色衬衫领口处有一枚花纹繁复的金扣,在夕阳的光点镶嵌下格外显眼。

“我欠他,非命。”

手指慢慢蜷起,白皙的皮肤下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脉流动。开口艰涩,每一个字的气流吐出都要费尽力气。


“是一颗心。”


——————————

之前说的判官小周的梗……因为觉得自己按古风写的话没准会串到《千秋岁》上,干脆重新开个架空PARO,其实我想写的只是小周最末的那句话啦结果铺垫了这么多_(:з」∠)_

应该是没啥后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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