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六
一个在角落里吃了两年灰的旧文的后续，算周黄日第二弹吧【ry
前情提要【如果之前吃过灰】
第一章【如果没看过】
11.
大概是昨日心情大好，黄少天居然梦见了这些前尘往事，直睡到晌午仙君才晃晃悠悠地起床。一出房门绕了一圈，没看见周泽楷的身影，拦住一个弟子一问，才知道似乎是有家男子得了失魂症，请觋师过去瞧瞧。
“失魂？是不是那种双眼痴呆还流口水看见长得漂亮的人就傻笑啊，确实挺吓人的，让周泽楷去看看是应该的。”黄少天咂咂嘴，甩甩袖子，晃晃悠悠地出门了。
那弟子偷偷瞧了黄少天一眼，心里想到你不就是得了失魂才清醒过来的么。
黄少天出门的目的地是云梦泽。
虽说已经下了凡，云梦泽好歹也是黄少天在凡间的辖地，那天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的妖气黄少天也存在心上，隔天他抽了个空，又去了一趟云梦泽。他在繁花里绕了几圈，来到了一株不起眼的桃树前。
黄少天踩了踩地面，又敲敲树干：“在不在，在就吱个声。”
“在的在的，”声音却是从黄少天身后传来，那是个蓝衣的青年，他快步赶到黄少天面前作势要行礼，“地仙蓝河见过云梦君。”
“我现在又不是神仙别这么客气，”黄少天摸了摸下巴，“跟我一起来这里的周觋师说此地有妖气，你能查么？”
蓝河显然是很少见到云梦君，声音有些紧张，不过还算流畅：“仙君治下有方，云梦泽中妖物一般是不敢造次的。而且国中那位觋师道行高深，会犯事的基本都在拘妖堂里住着了……今日这妖气像是外来的，而且若有若无，小仙……不好妄下定论。”
黄少天摸了摸下巴。他现在毫无仙力，什么妖气不妖气的他也感觉不到，思考了半天干脆放弃：“算了算了，我明明是下凡来享受的，干嘛要操这份闲心。”
……仙君，你是来渡劫的。蓝河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等黄少天在回来的路上看了一回杂耍，吃了一碗馄饨，又上茶馆里跟人胡侃了一通回到卜筮所，已经是傍晚时分。一进门，仙君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陌生的背影，重点是这个背影，还跟周泽楷站得很近。
黄少天装作不见，径直凑过去跟周觋师打招呼：“周泽楷你回来的挺早啊，给人看病看得怎么样了？治好了没有？”
“呃……还没。”周泽楷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反倒是求助般看向他身旁那个人。那人侧过身，黄少天正好看清了他的全貌，一张平凡于众的脸，毫无特色，偏偏眉宇间有种令人熟悉的气质。
黄少天皱了皱眉。
那人笑着问道：“小周，这位小友是……？”
“黄少天。”周泽楷又对着黄少天做了个手势，“苏留。”
那人听见黄少天三字时微微一怔，随即躬身行了个礼：“原来是相府的黄公子，苏某有礼了。苏某云游在外时也曾听过黄公子死而复生的奇闻，不想今日却能见到真人，当真是……名不虚传。”
这话说的既不像恭维，也不像惊叹。黄少天只觉得有些奇怪，但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只得打了个哈哈：“一般一般，这都是多亏了周觋师法力无边我才能现在站在这里跟你说话，苏先生是干哪行的？”
苏留又行了个礼：“在下只是个散道，跟大觋师是没法比的了。刚刚苏某和周觋师合力探查失魂之症，因为倾慕周觋师的才华，于是前来卜筮所详谈。”
靠，倾慕这个词是你能用的吗？黄少天暗地里磨牙，脸上笑容灿烂：“原来如此，还是个高人啊，幸会幸会久仰久仰……”
有镇守国中的觋师，自然也有云游四海的道人。
黄少天跟这个苏留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的闲话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不是出在这个苏留身上，而是在旁边始终没有开过口的周泽楷。更确切的说，是周泽楷的眼神。
只要这个姓苏的说话，周泽楷的目光就始终牢牢地锁在他的身上，是黄少天从未见过的专注。仙君心里莫名的有点酸酸的，连平时的啰嗦也说不下去了。
拘妖堂里的狐狸正在睡觉，就被黄少天拎起了尾巴。
“干什么干什么！一点教养没有！”狐狸龇牙。
“哎，你看到今天来的那人没有，那个叫苏留的。”黄少天挺没形象地蹲着，拿树枝划地板。一撇一横折，一横一横又一竖……
狐狸一听是他，从嘴里憋出了一声嗤笑：“看到了。”
“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就是——你已经彻底失恋，没戏了……嘶！”后颈的毛被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狐狸瞪他。
少年皱着眉嘀嘀咕咕：“我失恋你怎么这么高兴？咱俩难道不是同病相怜吗……而且……应该不能吧？那家伙长得又不帅，说话也跟白开水似的温温吞吞，哪有小爷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堂堂相貌貌比潘安……”
“停停停。”狐狸前展爪子伸了个懒腰，然后灵巧地蹦了起来，“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戏了吗？”
“为什么？”
细长的眼眸愈发眯起，狐狸慢悠悠的声音好似阴谋得逞：“因为这个苏留，就是以前周泽楷在云梦泽见到的那个人啊。”
黄少天手里的树枝划着划着，听到这句话手上一个没拿捏好，脆弱的树枝被折断了、于是最后那个楷字也就少了一横收尾，看着空落落的。狐狸说完就得意地溜了，仙君蹲在地上半晌，把手里那小半截木头条扔在一旁，伸出食指，慢慢的在泥土上补上了那一横。
他本就是骄傲的九霄天君，为了一个凡人费劲心思，结果倒还不如一段过眼之缘，叫他如何甘心？
黄少天拍拍手上的土坷垃站起来，跺了跺脚，将地上的字给磨掉了，然后低声说：“那就最后再问他一次，如果……”他摇摇头。
苏道长因为有一些问题尚未请教完，今夜就歇在了卜筮所。黄少天看周泽楷房里的灯还亮着，就过去敲了敲门。
觋师应该是刚刚洗漱过，难得换了一套白色的衣袍，流畅的锁骨掩在领口下，黄少天移开了视线，问得开门见山：“我问九缨，他说那个苏留……就是你白天带回来的那个家伙，他是你一直……一直……”少年微微仰起脸，笑容干涩，“是不是？”
“嗯？”周泽楷疑惑。
“那个苏留，他是你一直在找的一见钟情的人，是不是？”
周泽楷先是一愣，似乎没明白黄少天话里的意思，随后他摇了摇头，但是马上又点了点头。黄少天一见他这样，更是瞪起了眼睛：“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他……”周泽楷了张了张嘴，却没把话继续说下去。
“而且周泽楷，今天还差一个时辰就过完了，你可是答应过今天给我答复的，觋师大人忍心让我再这么等下去？大老爷们的不要这么磨磨唧唧的，来个痛快我也好早死早超生！”说完黄少天一扬脖子，一副英勇就义地模样，眼睛却始终直直地看着他。
年轻的觋师在夜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往后退了一步，两人隔着一道门槛的距离，白衣长袖往上抬起，合拢在胸前，周泽楷行了一个礼，声音淡然：“……仙君，抱歉。”
黄少天深吸了一口气，撇了撇嘴：“这不就结了么。”
仙君失恋，心情低落，辗转难眠，只能上院子里吹冷风去。这么兜兜转转，居然在池塘边看见了那个姓苏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黄少天摸摸鼻子，从地上抓了几块石片，挤到别人身边：“让让让让，小爷我要打水漂玩，不要占了地方。”
池塘又不小，非得上这玩，摆明了是来找茬。姓苏的也不生气，笑得和蔼：“黄小友好兴致。”
“你是不知道，打水漂这个事要保持手感的，我就喜欢大半夜玩，带劲。”黄少天斜飞出一块石子，石子在池塘面上飞掠过四五道，斜插入水中，没一会，黄少天手里的石子就扔完了，他见对方还站在自己旁边，似乎围观的也很有兴致，不由得侧过脸多看了他两眼。这么一打量，少年忽然眉心微动：“……苏道长似乎有点面善？”
苏留有些讶异地扬眉：“苏某不过是大众长相，大约是谁都像一点，谁都不像一点的。”
“哦……也是，我感觉城门口卖酥油饼的那个叔叔长得就有点像你。”黄少天点点头，岔开了话题，“你跟周泽楷是初识？”
“不是，我在数年之前同周觋师有一面之缘，”苏留笑着补充，“在云梦之会上。”
“挺好的。”黄少天酸溜溜。
苏留反问道：“黄小友呢？”
“我？我想把周泽楷娶过门，可惜家里的八抬大轿还没做好，我就只好先在这看着，免得他跑了。”黄少天随口扯着一通乱七八糟的之后，终于收回了目光，“手感保持的不错，这十天半个月不用再打水漂了。那我就不打扰苏道长在这吸收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魄了，吃好喝好吃好喝好啊。”
反正失眠，第二天一大早黄少天就奔城门口的酥油饼摊去了。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卖饼的大叔，似乎……真有那么一点相像。少年站在摊前自言自语：“……难道是我感觉错了？周泽楷记性怎么这么好，这种扔人堆里绝对第一眼就找不着了的长相都能记几年的，小爷我这么国色天香的脸他却不动心，回头干脆让月老直接把姻缘簿改了得了……啧，但凡我现在有一点仙力，我就能把这姓苏的查个底朝天，哪还用像现在……”
买饼的大叔看他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半天不动弹，怪同情的：“小娃儿吃饼不？算你便宜点，三文钱还能加碗疙瘩汤。”
12
大丈夫顶天立地，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追人也改如此。话虽这么说，周觋师好歹也是黄仙君垂涎，啊不，倾慕多年的对象，要放下也得有个过程。
就这么一直审来审去，直到城内出现第二桩失魂症的人，黄少天终于对苏留得出了结论：庸人，不及本仙君万分之一。
桃红早已谢尽，新荷临水而绽。周泽楷跟那个苏留去察看失魂之人了。黄少天和狐狸蹲在卜筮所里啃相府送来的西瓜。
“时节还是太早了，口感不够甜淳，还得再过半个月。”九缨噗噗地吐着籽。
“能吃就不错了，就你挑剔，不想想是沾谁的光，别的人家现在还吃不上西瓜呢。”黄少天已经拿起了第三块。
“哎我说，你就这么算了？”
“什么？”
“你跟周泽楷呀。”
“那能怎么办？他俩情投意合你侬我侬的，我上去插一脚多不像话啊，会长针眼遭雷劈的。”黄少天有点惊讶，“你似乎还挺乐见我？”
九缨甩甩尾巴，嘟囔了一句：“我以为你会……毕竟我在这呆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个木头觋师接受礼物，还打破了辟谷。”
黄少天扬扬眉，等九缨继续说下去。
“而且，本座不太喜欢那个姓苏的。”九缨合着爪子，讲脸擦了擦，“总觉得这人……有点说不出的怪。”
“哪里怪了？也是妖怪？”
九缨摇头：“同类的气息我还是分辨的出的，反正我早就警告过周泽楷了，他说没事，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仙君听见这句话，将口里的瓤肉咽下，收起了表情：“你具体形容一下给我听听，没准我能给你分析分析。”
“这有什么好分析的，就是感觉有点怪。走近他身边之后有点……”九缨似乎是找不到词语，“觉得没什么生气。”
“活死人？借尸还魂？僵尸？被下了蛊？被道术操控？”黄少天一口气说了七八种可能，却被九缨一一否定，狐狸少见的有了为难神色：“那个姓苏的身上是有精血的，而且法力虽说平平，也走的是正派路子，不像是从阴冥里出来的玩意……大概是这家伙半仙半人，让本座觉得不舒服。”
黄少天抿起嘴。那边狐狸已经吃饱了，将剩下的两块西瓜指使着卜筮弟子送到了拘妖堂，拿去给茕之尝鲜——至于茕之吃了会不会拉肚子，那九缨就管不着了。仙君拨拉着桌面上的西瓜皮，将九缨刚刚说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那边的周泽楷此时有点心神不宁。
总是这样重复着的场景，哭泣的家属，平躺在床榻上的人，缭绕的烟气和吟诵的咒语。明明是司空见惯的场景，却让周泽楷不由得想到了数月前的那一场桃花成灾的法事。
果然是桃花成“灾”。周泽楷摇摇头。
“觋师大人，可是招不回来了吗？！”家属一见他摇头，脸色刷地就白了。
周泽楷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羞窘，他走到失魂之人的跟前，食指抵在眉心，静默不语。一旁帮忙吟诵的苏留一字一句，声音漫润：“魂归来兮，不可以托些……”
没有任何反应。和黄少天那种本来就是无魂之身，空留了一个躯壳在人间十七年不同，这两起失魂之人本是正常，却在一夕之间失了一魂二魄，而且看现在这情况，并不是自己离体，倒像是……被人吞噬了。
既然是被吞噬的，那肯定找不回来的，眼前这人虽然性命无虞，但想要复苏是绝无可能了。周泽楷目光又暗一分。他一向是个老实性格，有一说一，自然是打算据实相告。周泽楷刚要开口，那边念咒的苏留注意到他的神色，反而朝周泽楷做了个手势，自己先抢着开口了：“老人家切莫担心，令郎的魂魄是因为八字不重，前几日的一场雷雨，神明将魂魄不慎震离躯体，还是有办法救回的。”
周泽楷楞住了，一个“你”字尚未出口，苏留已经从鼎炉处走了过来，他利落地挽起了胳膊，对家属说道：“用我的血中的罡气，再加上觋师大人的一道三徵清明符化灰一同服下，就有八成把握能召回。”
那边的家属见苏留说的如此笃定和信誓旦旦，更加千恩万谢起来，一双双目光殷切地看向另一边的国中大觋师。
可周泽楷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道法。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依言走了过去。毕竟只是一道三徵清明符而已，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他从袖中摸出了一道符纸，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掌心腾起凛冽冷意，寒气缭绕在鹅黄的符纸上，不多时之后他将符纸递给了苏留。
“冰极之法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果然名不虚传。”苏留接过符纸笑道。
“嗯。”
加持了觋师咒气的符纸被苏留小心翼翼的烧成了灰，苏留接过旁人递来的匕首，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将血挤出和在清水中，就要喂男子服下时突然又被周泽楷攥住了胳膊。
“怎么了？”
周泽楷抿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放开了手。苏留笑了笑，并不以为意，顺着将符水喂给了男子。
男子的家人伸长了脖子探看着，迟疑问道：“大仙，这符水喝下了，多久能召回啊？”
苏留拿了一条绢子按住掌心的伤口，温文道：“这道符先是将他原本魂魄镇住，他逸失的魂魄还得些时日，还请诸位稍安勿躁，切莫移动他的身体。”
“是是是。”
刚走出那户人家的大门，周泽楷难得的主动开了口：“你到底……”
“嗯？”
“你……师从何门？”
苏留闻言不由得笑道：“周觋师是信不过我么？”
“呃，没……”周泽楷有些窘迫，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的发问有些失礼。
“在下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受到了方高人的些许点拨罢了。”苏留解释道，“所以你看，我习得的也只是些偏门小巧，登不得台面的。”
周泽楷行了个礼，低低地说：“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苏留还是那副笑得温温和和的模样，“那年我在云梦泽里初见你，便是我刚受了高人教化的时候，不然以我本来的微末道行，哪有本事能将你引出来呢？”
年轻的觋师听见这句话时目光微微滞了一下，他不由得脱口而出：“你不是——”最终生生扼住，侧过头去。
苏留挽一挽袖子，掌心的伤口已经止血，窄窄的一道红印横贯在掌纹中。他将绢子收回怀里，说道：“这样吧，晚上同你说个故事，如何？”
“好。”
13.
到了晚上，苏留也不急，不知道从哪不紧不慢的摸出了一碟干果：“小周尝两个？”
周泽楷婉拒了。苏留不再相请，径自剥起了瓜子，开口说道：“从前……”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话音未落就有一个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黄少天凑了过来，“赏花赏月赏美人？哎还有花生瓜子吃，我不客气了啊。”说着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坐在了周泽楷身边。
小周脾气好，还把干果碟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于是得到了相府公子的一个大大的笑脸。他微微一愣，还是回了一个笑容。
“我正要给周觋师说个故事，如果黄小友不嫌弃苏某口舌贫乏，也可听一听。”
“从来都是我给别人讲故事的，我还从没……”黄少天挑了挑眉，“你说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苏留说的是个很平淡普通的坊间传奇，若说哪里不普通了，就是跟天上的神仙搭了点边。
“从前有个住在仙山下的凡人。凡人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芸芸于众人中醮柴采药，偶尔他会看看头顶的云雾蒸蔚的仙山，想想神仙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能是什么样的日子啊，吃了睡睡了吃，没事打打架炼炼丹呗。”
“人间常说，若能得仙人青眼一瞥，便能沾得仙气二三，可延年益寿，百病不侵，而天下众生不知凡几，仙人却只有百千。仙山下的凡人，也不过是偶然能在云霄中看见驾云而行的一道掠影罢了。”
“仙气有什么好的，沾了又不能飞，没准还会被妖怪盯上，有什么好的。”黄少天撇撇嘴，“既然是凡人，老实过日子多好，别妄想一堆有的没的。”
苏留一直被黄少天插嘴打岔，倒也没影响思路，继续说道：“是啊，他也不过是随便想想罢了。”
“那后来呢？”
“后来啊……”苏留声音很轻，像是浮在薄霭的空气里，“他就真的遇上了一个神仙。”
“哦？哪个啊，有名号没？没准我认……咳，没什么你继续。”黄少天连忙往嘴里塞了个核桃。
“那是个动了凡心的神仙，喜欢上了山下的一名女子，那女子是要祭给河神的，仙人碍于不好亲自出面，正巧看见了凡人。”
周泽楷神色微动，扭头看向苏留，黄少天见状翻了个白眼。
“这便是凡人的仙缘了。”苏留娓娓说道，“凡人受了仙人的请求，亦受了仙人的点化，有了仙骨避水之能，轻易地将那少女救了回来。”
黄少天在碟子里挑挑捡捡，吃完了花生吃杏仁，不咸不淡地接话：“哦……然后那个凡人既能修道延年，还娶了那个漂亮姑娘，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是吧？”
苏留笑笑，没有明说。
“哈，我要是那个仙人我能气死，还得用一百种方法整整他。还有这个凡人，我可是提醒一句，嘴上说着与世无争实则贪心不足蛇吞象，当心噎死。”黄少天拍拍手上的碎屑，站了起来。“不过苏先生，你那个故事实在是俗气老套的很，天桥下的说书先生都不兴这种段子了。”
“是吗？让黄小友见笑了。”苏留看着黄少天，笑了笑。
“行了，反正吃的被我剿完了，这满天乌云也没什么月亮好赏的，我回房睡觉了啊。”黄少天临走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糖饴，递到了周泽楷嘴边，“张嘴。”
周泽楷的视线转到了他脸上。眼前的少年脸上有一点点别扭，更多的还是理所当然的坦然。觋师抿嘴笑了笑，温顺地低头将糖含进嘴里。
黄少天马上扫光了别扭，得意地龇起了牙。潇洒地摆手离开。
等黄少天的身影从拐角的花木中消失，苏留才看着周泽楷说道：“我想说的，你都明白了吧？”
“嗯。”糖饴的甜腻充斥在久不沾五谷的口腔之中，很快连喉根都泛起了甜意，觋师的黑衣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的微微蜷起，他低低的问道，“有几成真？”
苏留笑了起来：“这只是个故事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