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道标·一
道标零.蓝雨国立大学
道路两旁的银杏开的正是茂盛。
时至初秋，地面上的草坪相比盛夏时已经出现了颓势，叶尖开始泛起了一点黄，但并不妨碍情侣们坐在上面继续交流感情。青年走过横穿草坪的石子路上，途经篮球场时顺手接下了从球场掷偏的篮球，他吹了个口哨把球丢了回去，对方冲他感激地招了招手。这是个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地方，底蕴深厚学风自由，青年从十四岁开始就经常出入此地，他喜欢这里——蓝雨国立大学。
穿越篮球场后方一段长达二百米的枫树林，就来到了教务大楼。大楼前年才翻修过，崭新的厅堂内人来人往，青年衣着休闲模样俊俏，混在里面毫不违和。
“同学你好请问喻老师在办公室吗？”
被拦住的女学生扶着眼镜打量了一下他，确定不是社会可疑人士后才细声细气地回答道：“请稍等一会，老师他开会去了，大概一点半回来。”
喻文州推门进来时看到的是坐在他位置上拨弄地球仪的青年。
“喻老师好喻老师很忙呀喻老师吃了吗。”青年打招呼。
“你比我预想的早来了起码有一个小时。”
青年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小玩具冲喻文州炫耀：“我今天特地早起了，就为了这最后一个限量版，只剩玛特大街上的那家店有售。”
“所以你的午饭就是薯条可乐和劲辣鸡腿？”喻文州把会议用的文件夹放在桌上，“那你应该邀请瀚文一起去吃。”
“不不不，我和他在比赛谁最快集齐这套小蓝怪，我赢了，”青年对胜出这种幼稚的竞争十分得意，他让出座位，“叫我过来是要检查批改我的作业吗？”
“不，今天早上作业的尾款就打过来了，你的那份现在应该已经转入账户，记得查收。”
青年挑眉，“你让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通知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喻文州坐下，“有新作业了，少天。”
“前往诺文尼亚，杀死汤米。”
两人之间的气氛冷场了十秒钟，黄少天才开口：“没了？”
“没了。”喻文州拿过刚刚被黄少天摆弄的地球仪，“关于任务只有这么多。诺文尼亚，北方城市，风景不错，目前已经入冬，注意保暖。”
“等等等等等等……”黄少天摆手，连珠炮似的发话，“什么鬼，为什么要我跑到一个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接活，还有汤米又是个什么玩意，这名字听起来就跟‘王小明’一样随便，假如那地方有五千个汤米，难道要我拿机枪全扫射干净吗？委托人是谁？目标有什么特征？好吧就这个名字而言我觉得应该是位男性……”
喻文州朝他摊了摊手，从书桌的最下层一个上锁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三天前收到的，指名‘夜雨’的委托，送到我手上时已经辗转了三位中介人，而第一位中介人是在自家邮箱里发现的委托信，发信地点诺文尼亚，邮戳是当地邮局。我拿到委托后的十二个小时账户里多了一笔定金，数目可观。”
黄少天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一张用剪报拼贴了“杀死汤米”四个字的印刷纸，以及四张扑克牌。
“你真的没有藏别的东西吗？”
“没有。”喻文州看着他。
“唔……好吧毕竟我们有十年友情，我相信你。”黄少天先拿起了那张白纸，咂了下舌，“委托人先生一定是上个世纪的犯罪预告或者怪盗电影的爱好者，真是装模作样……有去检查一下纸张成分吗？”
“比国际通用标准纸微微偏黄，流行于北方诸国。”喻文州回答，“应该来自你要去的目的地。”
“难道诺文尼亚或者是周边地区的杀手们都死光了吗？为什么会找上我们？”黄少天只是在自问，他不需要有人来回答，接着他拿起了那四张同样黑桃花色的扑克牌，“KING，QUEEN，ACE，JOKER……如果是打牌的话我很高兴能摸到这四张牌，但我不想跟一个看不见的委托人打这个哑谜。”
“我的猜想是，”喻文州说道，“这可能是一个合作竞争任务。”
“我喜欢竞争，讨厌合作。”
“我俩就是合作关系。”喻文州指指自己又指指对方，“猎人，枪。”
“那把你排除。”黄少天改口倒是快。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手中的牌面，“KING统筹全局，QUEEN协同作战，JOKER浑水摸鱼……”
“ACE完成任务。”黄少天自然的接下了话头，“看来这个汤米很难搞，可能是诺文尼亚五千个汤米里最出色的那个。四张牌……是要我来选一个角色来扮演吗？”
喻文州笑着把牌拿回来，放在手中随意洗了洗，将背面摊给黄少天，“抽吧。”
黄少天拿过右方的第二张，看了一眼：“啊……居然是这张。”
他亮给喻文州看。
JOKER，鬼牌。
“很好呀。”喻文州不意外黄少天能抽到的任何一张牌。
黄少天瘪嘴，“可我想当ACE。”
“言不由衷可不行。”喻文州拆穿了他。他洗牌并不快，凭黄少天的眼力完全能记住四张牌的最终移动位置，这是他出自本心的选择，身为一个机会主义者，剑走偏锋是“夜雨”最大的长处。
“况且JOKER跟我给你设定的新身份挺相衬。”喻文州把抽屉里另一个大信封拿了出来，这是他收到委托后三天内的准备结果，“诺文尼亚大学新闻专业短期交换生，流木，二十二岁。诺文尼亚是个移民城市，你的相貌并不会显得突兀，行动应该很方便。当地治安一般，如果要前往灰黑区域的话尤其注意黑女郎酒吧和光明街区，这两个地方最近帮派斗争有点厉害，每天都能看到死人。”
黄少天接过信封，大概有一本教材的分量。
“证件，‘流木’在国内的人际关系，一部干净的手机，银行卡，诺文尼亚的地图，包括了一些非官方的地下通道，到达后的装备接头点，还有一张机票。”喻文州补充，“下午四点半。”
“所以我要在四点半之前记住这堆吗？”黄少天晃了晃信封。“现在已经两点了。”
“对你应该很简单，在去机场的路上就能完成。”喻文州微笑。
黄少天嘀咕了一句什么，并没能让他的中介人听清。
“到那之后为了以防万一，不要动用你身为‘夜雨’的银行账户，毕竟这是个白纸一样的任务……”喻文州看了一眼桌上那份拙劣的“犯罪预告”后改了口，“只有四个字的白纸任务。流木的卡里有一笔钱，是一个正常留学交换生的开支。”
“……我开始讨厌这个任务了。”黄少天说，“我能拒绝吗？”
“BOSS对你上次偷摸帮叶修干掉了‘丧尸贝利’很生气。”喻文州保持着微笑。
黄少天举手投降。
“就这么多内容？”黄少天开始收拾东西，时间紧迫，他得回去收拾行李然后出发去机场了。
“我将在这边远程协助你，每隔五天我会用不同的电话跟你确认消息，接线点同样在信封里，如果你发现你的进展和我给的‘道标’出现偏差，记得进行调整。”
黄少天点头，“我来最后重复一遍确认一下，扮成一个傻学生，和合作竞争者一起找出最出色的汤米，并且杀了他，手段灵活，时间不限。”
“还有注意安全。”喻文州补充。
“你是在提醒一把‘枪’注意安全？”
“我在提醒我的好友。”
黄少天龇牙笑了。
“你知道剩下三个演员是谁吗？”这是黄少天离开教员办公室时的最后一个问题。
他的合作人笑而不答。
道标一.吉安餐厅
诺文尼亚，一座正值初冬的北方城市，黄少天庆幸自己出发前看了眼这里的天气预报，往身上多加了一件毛背心。正如喻文州所言，这里移民众多，各个肤色的人都能见到，黄少天站在机场就像一个初来乍到的傻白甜小伙，一脸对未知新鲜的憧憬和热情——他对融入角色这种事一向很快，反正文州也没进行流木的性格设定，他尽可以自由发挥。
从机场到吉安餐厅取装备，这是黄少天打算做的第一件事。现在时间晚十一点，他正好能赶得上最后一班公交。
黄少天踏上公交车，因为末班的关系，车上的人稀稀拉拉，两个坐在前排的胖子，一位昏昏欲睡的中年妇女，一对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情侣，女孩怕冷的带着绒线帽，低着头看不清面部，她身边的男人则在看报纸。黄少天在他俩身后坐下，哈了口冷气，车上没有空调，真是糟糕。
“嗨。”女孩微微侧过头轻声冲黄少天打了个招呼。
黄少天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等女孩把脸转过来时他终于反应过来，刚要拔高的声音连忙压了下去：“你怎么在这？”
“旅游呀。”女孩笑意盈盈的回答。
“哦，那还真巧，我也是来旅游的，”黄少天把视线转向女孩身边的男人，“沐橙妹子在的话就意味着……你居然没抽烟，真是稀奇。”
“车上禁烟，我也很头疼。”男人放下报纸，“你带了旅游手册吗，分我一本。”
“带了也不会分享给你俩。”
“真小气。”苏沐橙吐吐舌头。
“喂喂，讲讲良心啊，上次帮你们去干掉贝利害得我年假少了二十天，这还小气？”
“我也没亏待你，给了你一把HKP7。”
“谁要那破玩意啊！要点脸啊你好意思吗给我的还是把二手的，光是全新未拆的我家仓库里就有一堆好吗！”汽车发动，黄少天一边在颠簸中和面前的两人拌嘴一边脑子转地飞快。叶修和苏沐橙，KING and QUEEN吗？一个来自异乡的任务，找的杀手全是外来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黄少天现在有点好奇ACE是谁了。
三人并非同路，苏沐橙和叶修先行下车，黄少天则要多坐两站。都是老朋友了，彼此知根知底，目前各位杀手还在竞争者的起跑线上，十分默契的没有对这个任务有任何交流，三人一起抱怨了天气，和苏沐橙讨论了一部新出的电视剧，鄙视了叶修还拖欠的尾款后，车到站了。
“要留个联系方式吗？”
“还会再见的，慌什么，”叶修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掏口袋拿烟，“各自加油。”
“你输定啦。”苏沐橙朝黄少天比了个枪的手势，“啪。”
遗憾的是，吉安餐厅并非二十四小时营业。黄少天站在街边懊恼地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得找个地方暂时住下，好在这里是个老式街区，隐藏在各栋楼道夹缝深处的小旅馆不少，黄少天用手上的一点零钱换得了一个硬板床位，他躺下后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明天表演将要正式开始，或许这将是他在这座城市里仅有的安眠。
吉安餐厅每天九点整准时营业，这是家小店，里面只能放下六张桌子，老板刚拉起铁闸门，就看到了黄少天。他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要吃点儿什么？”老板吉安冲黄少天友好的招呼，他有一副典型北方人的相貌，穿着一身半旧的牛仔服，两臂的袖子卷起，露出胳膊上粗重的汗毛。
“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好，有什么推荐的吗？”
“炒蛋配沙拉？”
“那就炒蛋配沙拉。”
黄少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终于可以在日光下观察这个陌生舞台。这里是平民区，绿化稀少，建筑多由灰色和暗红构成，昨天夜色太浓没能看清，现在还能发现楼与楼之间的夹缝里的各色夸张涂鸦，街角一夜未清理的垃圾箱不知昨夜被哪个坏小子踹倒在地，三三两两的上班族视若无睹地绕过。一座普通的城市，有儿童，无赖，主妇，学者，黑帮，政治家，有杀手，有杀手的目标。
六分钟之后吉安端着盘子和沙拉碗走了出来：“尝尝诺文尼亚的早晨吧。你是刚来的？”他看到了黄少天脚边的旅行箱。黄少天没跟他说过任何暗号，吉安自然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青年游客。
“嗯，我昨天到的，你们这里真是冷，昨天我睡的那个地方简直像冰窟，床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有点湿，早上实在受不了我就退了房，一出来正好看到您开张，想吃点东西暖和暖和……手艺真不错。”黄少天朝吉安老板竖拇指。
食客对自己厨艺的赞赏令吉安很高兴，他刚要回话，门口的风铃响了。有新客人。
“欢迎光临，要吃点儿什么？”
要命，希望ACE不是他。
黄少天看见来人，原本塞在嘴里的勺子险些磕了牙齿，他把勺子重重地插回炒蛋堆里，发出一声脆响。
新进门的客人因为这不大的动静看了过来。客人身材高挑模样俊美，眼睛是乌檀色的，盯着人的时候专注又认真，但一瞬之后他的视线便平稳过渡到了一旁的老板吉安脸上。
“……鳕鱼套餐。”客人说。
吉安老板听到这四个字便了然于胸，“请到二楼用餐。”
等到客人拎着皮箱从二楼下来时，黄少天已经吃完了他的早餐，两人目光第二次交汇，并比上一次更迅速的错开。客人朝老板吉安微微点了个头表示感谢后推门离开——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门口等待着他。
黄少天不爽地撇嘴：“老板，结账！”
“好的，一共是……”老板吉安笑容可掬地算账。
“别忙别忙，”黄少天补充道，“我还要一份沙丁鱼套餐，打包。”
老板吉安被他这句话惊得一口气哽在喉咙，哑然地望着他楞了半晌，才想起来回答，“……那么，也请到二楼取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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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说的俗套杀手paro不要嫌弃哇TVT
ps.全架空，不要在意细节【躺】
晚上更ALICE！